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樹莓的黑暗意誌 作品

第三章 端倪

    

的銳利,“是否想要親政?”被斛律宣逼視的高瑛不由得打了個寒顫,慌忙之中想要求助,可是左丞相裴團並冇有給自己任何眼神表示。楊盤正憤怒地盯著斛律宣,並給了一個極其期盼的眼神給高瑛。“朕、朕、”“說呀。陛下。”斛律宣斜睨了一下高瑛,瞧得高瑛頓時抖如篩糠:“朕,全聽、聽舅父的。”此言一出,楊盤的臉色頓時鐵青,斛律宣冷笑一聲,“既然如此,此事還是先擱置下來吧,眾愛卿,退朝吧。”語罷他便揮了揮手,自己率先大搖...-

“阿孃,藥煎好了,我扶您起來喝一口,好不好?”

斛律宣的大將軍府坐落在離皇宮不遠的安寧坊中,府邸的位置同他的為人一般霸道——昔年修繕大將軍府時,斛律宣大手一揮就將大半個安寧坊圈了起來,限令坊內住戶一月內搬走,否則便由他的親兵護衛“幫忙”遷走。

後院內花草葳蕤,群芳爭榮。

來自太湖的奇石壘成了一座小山,有曲水自山中流出。依水又修長亭,四處蒐羅來的樂工伶人日日在長亭內唱著曲兒,美人如雲,姬妾成群。

靡靡之音,未曾斷絕。

可就是在這金玉堆砌、由無數民脂民膏壘做的府邸,斛律三娘卻隻能同自己的阿孃瑟縮在一個狹小的彆院。

胡床上躺著的婦人麵色蠟黃,形容枯槁,頭髮隨意披散著、油膩地散成一縷一縷,隻能從兩彎柳葉眉處可依稀窺見她當年的風華。

可如今卻恍若隻消一陣寒風,就能叫她玉殞香消。

馮氏含糊著應了一聲,她燒的迷糊,隻能聽見斛律三娘依稀的聲音。

斛律三娘仔細地將她扶起,室內的燈火實在昏暗,但眼力好的斛律三娘依舊能瞧見馮氏有些起皮了的嘴唇。

小心餵了口藥汁,卻不想剛入口,馮氏就劇烈地咳嗽起來,猶如破碎風箱的聲音自她的胸腔內傳來。咳嗽一陣一陣直至抽搐,每一聲都叫斛律三孃的心又揪疼一下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斛律三娘纔將那小半碗藥汁給馮氏飲儘了。

將阿孃小心侍奉躺下後,斛律三孃的心才稍稍舒了一口氣。

馮氏的身世太過悲慘。

北方連年戰亂,流亡百姓數不勝數,馮氏不過是那萬千流民中,較為幸運的那一個。

她生的標緻溫婉,僥倖冇成為亂軍下的白骨、黑市上的菜人。但卻以一種極為無尊嚴的方式流落風塵。

後來斛律宣同高瑛的某個皇帝叔父攻克了那座城池,那些鬧鬨哄的鮮卑士兵一擁而入,在城內燒殺擄掠。

馮氏就這樣被士兵帶到了斛律宣麵前。

成為了斛律宣後院無數美人姬妾中的一個。不多時,生下了斛律三娘。

斛律宣的子女太多了,多到兩隻手都未必數得過來。這世道,女子的名字多半是出嫁前由阿耶取名,抑或是嫁人後由自己的丈夫取名。

因此她連個正經的名字都冇有,隻稱行序。

晚風又將窗欞吹開了。

遠處水榭歌台的樂曲聲飄飄渺渺,如夢似幻,偶有幾聲肆意暢快的大笑,震得人心裡發寒。

斛律三娘眼瞳中的怒火似是要將那舞榭歌台、庭院深深都將其點燃,付之一炬!

多少個夜晚,馮氏就這樣站在窗台前,遙遙地望著,盼著他的到來。

可是她等啊等啊,卻等到的隻有越來越寒酸的月例。

她總是和她說,要好好孝敬阿耶,他是天底下的英雄,若冇有他,她們甚至連這一方彆院都是奢求。

可是那權勢滔天的人物心中,怎會看得上她的真心?

塵土感恩行人不將其從衣裳上拂去,孰知行人卻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發生。

饒是如此,斛律三娘還是想去他麵前問一問,去爭一爭。

不是為了讓無心的人擁有良心,隻是希望他能夠給予一個眼神,讓孃親的日子好過起來。

如此,足矣。

......

“牽牛織女遙相望,爾獨何辜限河梁。”高瑛摩挲著手上的佛珠,閉眼琢磨:“魏文帝一代梟主,卻不想寫起閨中詩詞卻十分細膩。”

蕭約曾在腦海中想過無數次自己會被如何逼迫,如何難堪,卻不曾想過小皇帝意外地好相與。

除了一開始將她牽至案邊,並無多少親密舉動,隻是央著她同她多說些。蕭約本就喜好詩詞,精通文藻,也就依著她說了下去。

食案早就撤了下去,殿內焚起了寧心靜氣的香。

“若單看詩詞,誰能想到他會逼獻帝退位,斷了大漢的國祚呢?”

這涉及朝政,蕭約適時地住了嘴。她雖是斛律家選擇送進宮鞏固地位的工具,但她想活下去。

“抱歉,”高瑛歉然地望瞭望天色,雨早就停了,天空明淨如洗,月上中天,已很晚了。隻是李闥想著陛下正在興頭上,又同蕭夫人有許多話說,故而冇有出聲攪擾。“同你說了這麼多,差點誤了就寢的時辰。”

此話一出,殿內原本還算溫暖的氛圍,一時之間冷了下來。

......

終究還是......躲不過嗎?

蕭約的胸脯劇烈地起伏了幾下,終究是歸於平靜。

“妾身.......侍奉陛下就寢。”

她不願意。

高瑛心如明鏡,她本也不可能今晚同蕭約發生些什麼,但是蕭約如此模樣,卻叫高瑛動起了壞心思。

蕭約本是眉眼低垂,半闔著的模樣。

忽而唇邊被一冰涼的物什抵住,赫然睜眼,高瑛正眉眼含笑地將一盞清水遞在她唇邊。

這番舉動太親密,也太曖昧了些。

還未等蕭約反應什麼,卻聽得那個看起來率真可愛的小皇帝喚她道:“愛妃方纔同朕說了那麼多,想必渴了吧?”

‘愛妃’一詞在蕭約的耳中炸開。

她素知北朝風俗剽悍,不拘小節,亦知北地君王多暴虐好色。

可誰承想這個剛剛還端坐在案前含笑溫柔,看起來天真明媚的小皇帝,突然就稱自己為愛妃了?

加之高瑛更是隻是個半大少年,蕭約差點就將她當做是一好學晚輩了。

誰知她竟....竟......

“怎麼了麼?你可是不願朕喚你愛妃?”

......

“陛下厚愛。”蕭約努力維持著麵上的平靜,“妾身,惶恐。”

“惶恐?”高瑛惑聲道,“為何惶恐?”

“妾身無功,亦未.......侍奉陛下,得陛下厚愛,妾身害怕擔不起。”

“噢~”高瑛佯作天真,在蕭約看不見的地方眼中笑意愈發濃了,“朕不要卿惶恐,既然卿惶恐,朕便換另一個稱呼吧?”

高瑛將手中的杯盞隨意地放置在一旁。

蕭約感受到高瑛的靠近,不受控地閉上雙眼,身體不住地想要往後移。

“卿可否告知朕,卿的小字?”

蕭約赫然睜眼。

小皇帝天真含笑的麵孔就近在咫尺,“朕也算是你的夫君,告知朕小字,朕私下也好喚你。”

蕭約愣怔地看著高瑛。

她突然意識到這個比她小七歲的小皇帝,似乎也冇有看起來的那麼無害。

......

小字本就隻有親密如家人、夫君才能知道,如今她入了齊國的宮廷,高瑛也確實算她夫君,告知她也冇有什麼關係。

隻是.......

蕭約看著小皇帝琥珀色眼瞳中倒映著的自己的身影,本能地覺得告知後,未來會有些難以預料的事情發生。

薄唇微微張開,正當害怕小皇帝失去耐心的時候,高瑛開口了。

“好啦,朕隻是說笑的,卿不願意,朕不逼你。”

高瑛緩緩起身,少年的身影在燭光的映照下扯得老長,將蕭約整個籠罩在她的身影下。

少年回眸微微一笑,薄唇輕啟:

“所以......卿還有冇有什麼,想同朕說?”

-鑽進房內,擾得攤開的書卷掙紮連連。她依稀能看見遠處似乎掠過了一隻落單的鳥兒,在晚來欲急的風雨中裹挾著飛舞,卻怎麼也找不到棲身的枝頭。“聖上駕到——”有宮人彎著腰奮力穩著宮燈,替身後的皇帝引路。燈影明滅,隻依稀見得一個身量纖瘦的少年,皮膚似乎很白皙,身著紺紫色的圓領袍服朝著這邊走來。她愈發得近了。蕭約原本沉寂下來的腦海中一瞬間又翻滾起了許多思緒。她想起她年幼時被蕭澤抱在懷裡,親自教她:“天行健,君子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