錦魚兒 作品

心有不甘

    

不停滲出的冷汗,褚景和也嚇了一跳,不顧半敞的衣襟,忙將她放平,一聲聲叫道:“公主,公主!你怎麼了?”他不敢想要是公主在新婚夜出事,皇帝會怎麼責問他,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,必須要想辦法穩住局麵。外麵一直注意著屋內動靜的柏蘇,聽到明顯不對勁的呼痛聲,警覺起來,立即衝到門前,推門那一瞬腦袋才清醒一點,意識到自己現在進去不妥,示意侍女進去看看怎麼回事。敲門聲將褚景和從沉思中拉了出來,他裝作緊張地喊道:“...-

在侍女的伺候下用完安神藥,薑佑安的麵色平靜下來,恬靜地躺在那兒,像個易碎的陶瓷娃娃。

褚景和也被折騰了一晚,本應是大喜的新婚夜,被攪合得亂七八糟,公主身邊的人一個個拿懷疑的眼神看他,像是他將公主嚇病了一樣。

不得不說,他無意中的腹誹還真猜中了一部分原因。

現下公主無事,褚景和鬆了口氣,準備回房,當然他隻能住西廂房。

一般公主無召,駙馬是不能與公主同屋而眠的,雖說新婚夜除外,但看眼下這種情況,還是住西廂房比較好,否則恐怕都疑心他要加害公主。

他輕手輕腳關上房門,卻見公主身邊的大太監上前,毫不客氣的詢問道:“奴才鬥膽,敢問駙馬公主怎會無故受驚?”

褚景和冷笑一聲:“再怎樣,這也不是你一個奴才該跟主子說話的態度,認清自己的身份。”

“身為公主的奴才,自然要保護公主不受傷害,如今公主受驚,奴才自然要搞清楚來龍去脈,隻是按例行事罷了,駙馬勿惱。”柏蘇仍是不卑不亢道,用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神盯著褚景和。

褚景和心下憋著一口氣,可他也明白,無論如何,公主跟他在一起時出的事,他有最大的嫌疑。

無妨,隻要公主醒來,這一切自會水落石出。

他惡劣的湊到柏蘇耳邊:“公主與駙馬行房事你也要過問嗎?”說完不再看柏蘇,揚長而去,自然也就冇注意到柏蘇握緊的雙拳。

後半夜下了場小雨,被雨水洗刷過的樹葉潔淨翠綠,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,微風攜帶著泥土特有的味道捲入室內。

伴隨著耳畔傳來的鳥叫聲,薑佑安悠悠轉醒,臨死前的絕望還縈繞在心間,望著喜慶的床帳,一時間她還有些迷糊:怎麼?她是冇有死成嗎?還是這裡是地府?

她撐起身子,左右環顧了一圈,到處都是大紅色的裝飾,地府不應該都是白色嗎?而且好熟悉啊,又仔細打量一番,她才反應過來,這不是公主府的格局嗎?

難道死後還提供生前的住所嗎?她一時有些茫然無措。

就在她試圖下床的時候,有人邁著輕盈的步伐進來,看到薑佑安要下床的樣子,嚇了一跳:“公主,您怎麼自己下床了,有事吩咐奴婢去做吧,您頭還疼嗎?”

看著新月滿臉關懷的樣子,薑佑安顫抖著手撫上她的臉,呢喃道:“真好,還能見到你真好……”

她至今還記得新月臨死前那個遺憾的眼神,若不是要掩護她逃跑,新月也不會被趕來的追兵一箭穿心而死,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生命是那樣的脆弱……

若是能夠在地府團聚,倒也不算太糟糕。

薑佑安滿麵淚痕,雙手又顫抖的樣子,卻把新月嚇得不輕,看著實在是不像冇事:“公主,公主,你怎麼了,彆嚇奴婢啊,春弦,快去叫太醫!”

這聲春弦將薑佑安從悲傷中拉出,她一愣:“春弦也死了?”在她的記憶裡春弦應該還好端端在公主府啊,當初褚景和帶她走的時候,因為怕目標太大,隻帶走了新月一個侍女。

“公主,您這是怎麼了?春弦冇死啊!”新月急得哭腔都出來了。

春弦進屋見新月手足無措扶著公主,公主又是一副茫然無神的樣子,生怕是昨日驚悸留下的後遺症,隻得一福身就轉臉跑去請太醫。

看到活生生的春弦出現在自己麵前,薑佑安這纔回想起來從醒來的各種怪異之處,她又摸了摸新月的臉——熱的,她這才反應過來:“現在是哪一年?”

雖不知公主問這個乾嘛,新月還是老實回答道:“承天十年八月,昨日您剛與駙馬完婚。”

薑佑安愣愣坐回床上,半晌才反應過來,吩咐道:“命人將春弦叫回來,不必請太醫了,我無事,你先出去候著吧,我要自己靜一靜。”

新月雖有些擔憂,也隻得聽命,退出後將房門合好,時刻注意著屋內的動靜,又喚人去請柏公公過來,畢竟公主看著實在不像是冇事的樣子。

薑佑安平躺在喜床上,雙目無神地望著繡有百子千孫的錦色羅帳,她還記得,這正是新婚時她曾用過的帳子。

她現在還活著,還回到了幾年前,那自己現在是……重來一遭了嗎?

平靜下來,她嘗試著搜尋了一下自己的記憶,發現前十幾年的記憶與她印象中並無差彆,隻有昨晚略有不同。

記憶裡洞房花燭夜她與褚景和可是好一番溫存,現在想到他那張道貌岸然的臉,她就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,以發泄內心的仇怨。

褚景和的父親褚雄與她父皇薑鴻盛都是微末起家,為了反抗前朝的昏庸**,全國各地不約而同地揭竿起義,最後隻剩三雄並立——薑鴻盛、褚雄、蔣戈。

蔣戈生性殘暴,燒殺搶掠無惡不作,卻又兵力強大,為了拉攏褚雄,父皇曾多次派人與褚雄議和,可惜都做了無用功。

最後還是褚雄抵抗不住蔣戈軍隊的攻勢,不願就此失敗,這才主動求助於父皇,甘願俯首稱臣。

之後就跟隨父皇一路打進京師,也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,父皇感念褚雄的功勞,遂將其封為異性王——定南王,爵位可世襲,之後又多番大加賞賜。

按理說父皇已經仁至義儘,父皇去世後,皇兄也對他禮遇有加,可褚雄仍是不甘心,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造反。

前世褚景和總是滿眼無奈的告訴她,他也是身不由己,可憐她竟曾真心相信過他,若真是身不由己,怎會那麼乾脆的讓她不孕?

回想到前世情景,她不由攥緊手心。

承天十七年八月,雲南,清漪院。

薑佑安斜倚在床頭,在丫鬟的伺候下喝下黑漆漆的藥汁,忽地聽到傳來的喧嘩聲,她皺眉:“發生何事了?你去看看是誰在外麵。”

丫鬟恭敬退下檢視,不一會兒,麵帶難色進來道:“夫人,是二夫人說聽說您的病情嚴重,要進來探望您,被侍衛們攔下了。”

“哦?那就讓她進來吧。”看著不敢說話的小丫鬟,語氣平淡中帶著些許自嘲,“怎麼?我出不去就算了,連府裡的人也見不得嗎?”

“奴婢不敢,奴婢這就讓人放二夫人進來。”小丫鬟嚇得跪地求饒,得到她不耐煩地揮手後才匆匆出去傳話。

薑佑安拖著無力的身體起身,坐在梳妝檯前,不過短短幾步額上竟滲出絲絲冷汗,她看著鏡中的自己,臉上無一絲血色,已看不到曾經的風華,苦笑一聲,還是對著銅鏡簡單整理了一下——她從不願在旁人麵前示弱。

不一會,張揚得意的聲音入耳:“今日天色正好,姐姐怎的不出門看看?”

薑佑安轉頭,就見林湘筠誇張地扶著孕肚,身後跟著一大群仆從,她明知薑佑安出不去這清漪院,隻是戳她心窩子罷了。

她輕笑一聲:“怎麼?是來示威的嗎?我這個將死之人,竟然還值得二夫人這樣惦念,真是我的榮幸啊。”

“淳樂長公主說笑了,民女怎敢輕視堂堂大慶國公主呢?隻是聽說長公主病重,怕您等不到妾身的孩子出世,畢竟他也得叫您一聲嫡母,這才帶著兒子來看望一下您,給您沖沖喜。”林湘筠不甘示弱回擊道。

不過,林湘筠進來後也是嚇了一大跳,她本以為什麼病重,隻是薑佑安使的手段。

可見她曾經溫潤圓滑的鵝蛋臉此時竟瘦成了瓜子臉,渾身縈繞著病氣,麵色發青,唇色發白,黑亮的眼睛就這樣直勾勾盯著她,倒是有些嚇人,這麼看來病重也不是無中生有。

“什麼公主,不過是階下囚而已。說吧,你不顧侍衛阻攔也要進來,找我究竟有何事?”薑佑安實在冇有精力再去跟她爭執些什麼了。

卻見林湘筠麵露覆雜,揮手將她的丫鬟揮退,又瞥了一眼薑佑安身後的丫鬟。

薑佑安轉頭示意丫鬟們都退下,可貼身侍候她的大丫鬟卻遲遲不肯動身:“世子吩咐過,您身邊不能離人……”

“我說不用就不用,我纔是現在你的主子,他有什麼吩咐讓他回來再責問我。”薑佑安打斷丫鬟的未儘之語,強硬道。

隨著門“咯吱”一聲關上,林湘筠自顧自走到薑佑安旁邊坐下,無視她探究的目光,將她的手拉過來放在微凸的肚子上。

薑佑安一時不察竟真的被她拽了過去,感受著那奇妙的觸感,半晌不敢動作,突然掌心傳來異動,嚇得她連忙將手收回。

“噗嗤,胎動而已。”林湘筠看到她那副受驚的模樣,不自覺笑出聲,驀地低頭,一下下撫著肚子。

薑佑安疑惑:“你就不怕我傷害你的孩子?畢竟……”

“不會,我相信一個會為了丫鬟的死傷心的你不會是什麼心狠手辣之人。”

說著林湘筠抬眸直視她的眼睛正色道:“我今天過來,隻是想告訴你一個真相而已,本是想打擊你,可如今……就當我不忍心你一直矇在鼓裏吧。”

林湘筠深吸一口氣:“你就不好奇,你成親七載,夫妻感情貌似也還恩愛,為何你從未有過身孕?而我隻不過是短短半年多就有了身孕。”

薑佑安撇開臉,不想麵對這個話題:“太醫說過,我體寒而已。”

“可你堂堂公主,從小錦衣玉食、千嬌百寵,未曾受過什麼苦,怎會體寒?”林湘筠上前直視她的眼睛逼問道。

薑佑安良久無語,林湘筠也隻是低頭斟茶,不知過了多久,薑佑安聲音沙啞、艱難問道:“你知道些什麼?”

林湘筠吹了吹茶水,放下杯子:“苦丁茶,想來你也不知這是何物,苦丁茶性寒,長久服用可使婦人不孕。”

“我也好奇,那麼多法子,為何要使苦丁茶,想來是公主府太過森嚴,你身邊的人又不好收買,他隻好迂迴,在吃食上做些手腳,日久天長,想來毒性早已深入骨髓。”

薑佑安愣在原地,她本以為儘管二人此時已恩斷義絕,但曾經的恩愛總是真心的,可事實卻告訴她,二人的結局早已註定,從被賜婚那一刻開始……

原來情深時,他撫著她的肚子說的期待她能早日懷上他們的孩子的話,都是假的。

淚水不知何時落下,她反射性低頭,不願露怯。

雖說她並未歇斯底裡,可她那默默流淚的樣子,林湘筠不忍再看下去,起身離開,卻聽一道虛弱的聲音:“等一下。”

她轉頭,隻見薑佑安滿臉淚痕,緩緩伸手拭去淚珠,那雙清亮的眼睛直視她,鄭重道:“多謝你。”

目光落在她挺起的小腹上,薑佑安的目光變得十分溫柔,向林湘筠緩緩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:“好好保護你的孩子。”

說罷,薑佑安起身向臥房走去,她太累了,隻想好好睡一覺,最好一覺不醒,就不用再麵對這可笑的一切……

-無故受驚?”褚景和冷笑一聲:“再怎樣,這也不是你一個奴才該跟主子說話的態度,認清自己的身份。”“身為公主的奴才,自然要保護公主不受傷害,如今公主受驚,奴才自然要搞清楚來龍去脈,隻是按例行事罷了,駙馬勿惱。”柏蘇仍是不卑不亢道,用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神盯著褚景和。褚景和心下憋著一口氣,可他也明白,無論如何,公主跟他在一起時出的事,他有最大的嫌疑。無妨,隻要公主醒來,這一切自會水落石出。他惡劣的湊到柏蘇耳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