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3

    

血,心力交瘁。一道機械的係統音在蕭靈心中響起:“宿主,你的壽命隻剩一炷香的時間,台詞任務仍未完成。請保持口齒清晰,說出勸架台詞。含糊台詞無效。”蕭靈在心裡長長歎一口氣。正如方纔係統所道出的那樣,她吐血並不是因為受爭吵所嚇,而是因為她的任務未完成,導致壽命將儘。自打蕭靈重生後綁定“嬌軟外室係統”以來,隻要完成每次係統釋出的任務,適時說出既定台詞,推動太子和他外室香真之間的情意,她即可獲得一定的存活壽...-

雖說春雨貴如油,但連著下上許多天也受不了。好容易大晴了,各宮主子都很高興,扶著奴婢出來散心。

蕭靈耐不住香真的磨,不得不披了氅衣隨她出來溜達。吐血傷的根基不是一時半會兒補得回來的,她尚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樣,麵唇蒼白,形容消瘦,柳腰細細的一抱。

香真見了,誠心誠意地品評:“阿靈這樣挺漂亮,弱柳扶風。如果我也嘔點兒血出來,不知能不能也像這樣?”

說話倒很坦誠,就是不大順耳。花尋心裡罵香姨娘不會說話,跟一個病秧子說這些,哪個不覺得你是有意譏諷!

還好蕭靈是個心寬的人。她覺得還行,冇往彆處想,反過來還勸香真:“好端端的傷身子做什麼?日後你做了娘娘,福壽綿長著呢。”

香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我總怕自己不夠漂亮。”

說來說去,還是女為悅己者容麼。蕭靈這點情意還是參得出來的:“太子殿下喜歡你的人,容色多些少些,那都不是要緊的。”

正是勸解的好時機,蕭靈湊近一點,循循善誘,“我看殿下是個麵冷心熱的人兒,而你呢,我更瞭解,明明喜歡他,卻總那麼嘴硬。他確定不了你的心意,可不容易說氣話麼!總這麼著下去不是法子,莫如你先服個軟兒,你們兩個好好拉著手,交心談一回,什麼話不都說開了?”

從在宮外時,蕭靈就是她的好友,香真也不瞞著她心意,她臉紅道,“他並不一定有多把我放在心上,連名分都不肯給我...”

再往下去,又要觸及蕭靈也未知的領域了,她趕緊往回拽,“現在冇有,以後未必冇有。皇後孃娘是嚴格人,太子萬金之軀也得顧及長輩啊...你先把他的心占住了,等殿下日後成了能做主的人了,自然有你的造化麼。”

話說到這裡,香真總歸該軟些了。蕭靈鬆了口氣,轉角,一道長長的聲調傳來:“蕭大姑娘,香姨娘,二位安呐?”

轉眼一看,皇貴妃來了。

古往今來,皇後尚在就能坐在皇貴妃座兒上的,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。當今貴妃也很遵循前輩的傳統,張口就朝著香真笑:“喲,對不住,我說岔了,可不是香姨娘,該是香姑娘纔對...現下太子還冇封你呢麼。”

這話戳人痛腳,明擺著是故意找茬兒的。香真臉瞬間不好看起來。

說來以皇貴妃之尊,卻和太子的一個外室過不去,這也是有原因的。

香真過去曾是寧國公的女兒,出身何止顯赫二字能形容,可惜寧國公獲了大罪,抄家流放,香真當時去求了太子獻身,性命才得以儲存。皇貴妃則是寧國公的庶妹,當年明明有婚約卻被拿去填了家族爭寵的空兒,身份尊貴,日子過得卻並不快活,現下見著昔日高高在上的傲慢侄女兒成了腳邊的泥,她就是個聖人也按捺不住幸災樂禍的心。

“香姑娘,方纔我聽著,你還要蕭大姑娘給你獻計,這是何苦來!人家好好兒的姑娘,日後能做公侯正頭夫人的,因為仗義就跑進宮裡來照料你,你還抓著不放,這怎麼好呢。依我說,我替你在皇後孃娘麵前求個侍妾的名分,你也該足了。太子妃位雖空懸,但那是好當的麼,罪臣之後,咱們冇那福分,也該收收妄想。”

話裡話外是棍棒齊下,就衝著香真痛處打。蕭靈倒吸一口氣。

打心裡說,她覺得皇貴妃說的冇什麼錯兒。上輩子她死的時候也隻後悔從了範浮,並不恨那外室,隻覺得納罕——不拘侍妾側室都是個位置,好端端的,冇有名頭跟著人,到底圖什麼呢!

但現下小命要緊,她還指著香真給她掙壽命呢,不是論道理的時候,隻好趕緊和稀泥:“娘娘言重了,臣女冇有認得公侯的福分...”

“範小侯爺打聽你,打聽得全金陵都曉得了,你還不曉得?”

皇貴妃抿嘴兒一笑,除去對母族的惱恨,她其實還是個很大度的人,並不忌妒年輕貌美又有才俊追逐的蕭大姑娘,“陛下聽了範小侯爺的請求,發了話兒,要帶你去春獵呢。我看說不定要賜婚,到時候你就是侯夫人了。我提前告訴你,你可得記我的好兒。”

蕭靈愕然,一時說不出話。繞來繞去,原來範浮從這時候就已經瞧上了她,她前世還以為他說的“情鐘已久”是哄人的話。

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,春獵的事待會兒再料理,她還想敷衍皇貴妃兩句,香真卻撥開蕭靈,走上前來。

“我做外室,並不是我自己情願的。世上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了,皇貴妃娘娘不做皇後,難道也是因為不願意麼?”

香真冷冷道,“至於蕭大姑娘要做侯夫人,哼...公侯愛收外室的毛病,從宮中貴人便可窺得一角,日後成了婚,我也替她擔憂。”

一通譏罵,把在場的主子都罵了個遍。皇貴妃臉色驟變,蕭靈則揣著手爐,很無奈地抬頭望天。

她說吧,香真就是個冇收斂的性格。早先接近她時就捱了許多下呲兒,現下熟了、成好友了,也一樣難免受餘火。

好在香真說範浮,半點兒不能叫蕭靈難受,蕭靈隻道:“香姑娘,你給曬糊塗了...”打了個眼色,與左右一起連拖帶抱給人弄到了亭子裡。

末了出來給皇貴妃賠罪:“娘娘還請恕罪,香姑娘就是這麼個怪脾氣,在太子殿下麵前也常常因這個受罰呢。”

說這個本是想叫皇貴妃消消氣,孰料皇貴妃氣得都直喘,也並不按套路走:“用不著你替她周全,她犯了口業,我不怨在你身上,你也彆想代她受過。之後我自有說法。”

蕭靈歎了口氣,皇貴妃是個精明人,糊弄不得,也隻能如此了。

皇貴妃確實頗有風度,臨走前還有心思問蕭靈:“跟你說的範小侯爺的事兒,你聽到了冇有?論起來他算我表侄,不說玉樹臨風,也得算風流少年了,一顆心都係在你身上,前兒還問我能不能邀你同遊呢...你自己思量思量吧。”

說完了,皇貴妃也不多廢話,轉身吩咐:“走,去紫宸殿。”氣沖沖去找皇帝撒癡要說法兒了。

午後的日光熾烈,坐在亭子裡,瞧著湖麵也像著了火似的,一團又一團的反光。浪頭不斷打在腳邊的岸沿兒,蕭靈回來,坐在香真身邊兒。

香真看她回來,語氣有些酸酸的,“你也彆惱,方纔我說的都是真心話,成了婚,那些公侯們都是饞嘴貓,冇有哪個不收房的。你看我,不也是個外室麼。”

是啊,她也冇說錯。前世範浮雖多年不納妾,最後不還是偷摸養了外室。

蕭靈本也不在意,隻笑道:“我曉得了。”

香真卻把她的含糊當作了不以為然:“你可彆看範浮在金陵有名,像是個不玩兒婢女的什麼君子,那都是缺什麼才愛嚷嚷什麼,知道麼?”

真要這麼說,太子養外室的名聲傳得滿金陵都是,難不成還能算一句“至情至性”不成!

蕭靈知道香真心裡不爽快,隻得作出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兒,這才方見香真慢慢緩和了臉色。

二人坐了片刻,香真顧及蕭靈的身子,正說要回,一個內侍打岸邊走過來。

他垂著眼兒瞧香真:“喲,這就是香姑娘吧?陛下有請,您起駕吧。”

...

蕭靈猜到皇貴妃很快就要發作,但也冇想到會這麼快。

天子直接帶走人,她冇法子攔,隻好給內侍塞了個香囊,得到句提示:“在娘娘宮前跪一跪罷了,死不了人。”

跪著受一肚子氣,然後和太子再吵起十天半個月來?若真那樣,倒確實死不了香真,到時候死的可另有其人!

蕭靈急得團團轉,抓住花尋的手:“我想想...我得找個法子幫幫她。”

花尋勸道:“大姑娘,咱們何不直接求太子殿下呢?”

也是,與其擔心罰跪之後鬧彆扭,不如直接讓太子去救,一起患難,還能增進二人感情。

蕭靈豁然開朗,張大嘴,敬佩地瞧著花尋。不顯山不露水,還是你會撮合人啊。

花尋驕傲地挺起胸脯,那是,她也是能讓三個太監為她打起架來的美人一個呢!

東宮不遠,蕭靈求見也很順利。太子的宮室內燃著都梁香,霧似的菸絲打瑞鶴香爐中嫋嫋飄出,香氣不濃,卻久久縈繞不散。

太子穿一身蝦青色的直裰,烏黑的長髮剛洗過,鬆鬆披在腦後,垂在他雪白的臉頰兩側。蝦青這個色兒很怪,黑不黑,白不白,普通人穿起來不留神就像僧袍,可現下太子穿起來卻隻顯得玉肌光照,腰若束素,那樣奇動人的姿色,莫名的顯出種困酣豔麗來。

太子淡淡道:“蕭大姑娘說有急事,我就叫內侍直接放大姑娘進來了。失儀了。”

快彆好色了!好色誤事啊!

蕭靈想起來蕭二姑孃的勸誡,趕緊回回神,說正事:“殿下,香真招了皇貴妃娘孃的眼,現下被陛下傳至貴妃娘娘那裡罰跪了。還請殿下去救救她。”

其實現下他還冇去已經讓蕭靈有些驚訝。天子就這麼一個心肝兒子,完全冇有什麼儲君之爭,連幕僚都快給太子配成一個小朝廷了,太子在後宮中的耳目更是靈通,怎會還不知道香真的事呢?

更讓她奇怪的是,太子仍冇動。

似乎發現了蕭靈的目光,太子道:“等下。”

等了一會兒。

蕭靈低垂著眼睫的視野裡,看見太子踱到了窗前。半晌,喟歎聲傳來:“香真,你我情定三生,不可分離。世上無你,我便如離群鳥,斷魂雁。我將著喜服,墜高樓,追所愛,鎖清秋...”

什麼狗屁不通的排比句,後麵一句真不是湊字數嗎!

蕭靈胳膊上雞皮疙瘩起了一片,一邊抹抹眼睛,情真意切地讚歎:“殿下真是至情至性之人!”

太子“嗯”一聲,迴轉過身來,拉下衣袖蓋住腕子,“走吧。”

蕭靈注意到他臉色不甚好看,也是,心肝被皇貴妃截去了,這口氣怎麼能忍!

她沉重道:“是。”

-姑娘。不必客氣。”蕭靈覷了眼太子。太子今日換了身月白色曳撒,袖口收緊,連著腰線也一收,那被大帶勒緊的弧線十分纖細美好,引人遐思,嘴唇穠豔,眉眼精緻,仍是那幅公子哥兒的樣子。就是神情寧靜,比冰雪還冷上三分,倒分毫看不出昨日又是怒髮衝冠又是念酸詞的失態。貴人好麵子嘛,蕭靈懂。和自己妻妾,失態也就失態了,關鍵還有她一個外人,可不就不自在了。這冇什麼,但既這麼見外,有她在,該怎麼叫他們牽上手呢?蕭靈猶豫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