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夢咩 作品

一個小木匠

    

什麼丟?”宋玉宵無奈。算了,人在仙宮裡也不會有什麼大事。薑喬一溜煙兒往出了大殿。長長的宮廊上掛著一列錦繡八角燈,珠玉流蘇隨風飄蕩,燭火透過綢麵,在夜色中暈出一片柔軟的光澤。涼風一吹,瞬間神清氣爽,薑喬開始津津有味地打量起了鬥拱和飛簷。木工之技,往小可以製作湯勺,往大可以蓋宮閣大殿,可她目光轉了幾轉,心裡就開始很不是滋味。拿百年長一寸的金羽木做鬥拱啊......也就有浮黎城纔有這財力。薑喬酸溜溜地想...-

第一章

“這竟然都是木頭做的?!”

浮黎城的仙宮內,眾仙不約而同被殿中兩寸見方的高台吸引了目光。

木台之上,一隻栩栩如生的木製小龍盤旋於泛著流光溢彩的微型山頭,頭頂懸著無數機械星辰,由精密齒輪交錯驅動緩緩運轉。

羅盤緩緩指向甲辰,小龍騰飛於群星之間。小小的木台上有霞光瑞氣乍現,金焰寶光環繞龍身。

見狀,眾仙紛紛驚呼,“木工之技,竟能在微型天地之間引發異象!”

“此乃我們天工閣為少城主百歲生辰定製的須彌異景。”

木台一側,年歲不大的娃娃臉少年笑嗬嗬地為在座仙家講解,眾仙紛紛讚歎。

“天工閣的木械之技實在卓絕,宋小友,可否交換個靈印?”

靈印便是仙界的聯絡方式,仙家們交換靈印後便可彼此聯絡,發送訊息,交易靈石。

宋玉宵微微一笑,迅速掏出傳訊玉牌,“自然自然,我家仙子以木工入道,歡迎各位常來天工閣交流!”

又有人問:“難不成這台上異景都是千機仙子親手做的?”

“當然,從齒輪至龍身,每一處都是仙子親自設計製作。”

眾仙家的目光忽然轉向大殿右側,變得意味深長。

天工閣的千機仙子與浮黎城主謝珩關係匪淺,是仙界眾所周知之事。

可惜啊......

身穿白色繭綢衣的少女靜靜坐在酒案後,眉眼清秀端麗,烏黑柔順的長髮隻用一根樸素的木簪束於腦後,在一眾身著錦繡綵衣,佩戴金玉寶簪的仙人中顯得過於低調。

薑喬慢吞吞喝了口桂漿,在眾人目光下度秒如年。

她是被宋玉宵這小子騙來的。

他說有處地方來了許多潛在客戶,需要她親自前去鎮場子,屆時她隻需當個吉祥物便可。

誰想來的是正在給謝珩兒子的百歲生辰宴的!

宋玉宵坐回薑喬身邊,高興道:“老師,方纔有三十一位仙人申請與我們交換靈印,都私下聯絡我,想買咱們的產品,咱們要大賺一筆了!”

能來出席少城主百歲生辰宴的仙家自然財力不俗,若能在天工閣買點兒小玩意兒,就有一大筆錢進賬。

薑喬神情懨懨:“你一個人來就得了,還非要把我帶上。我的圖紙還冇畫完呢。”

宋玉宵回:“可不能這麼說,做生意最重要是什麼?”

薑喬答:“好產品。”

“錯!”宋玉宵嚴肅道:“最重要的是噱頭,您不要翻白眼,這三十一位仙人就是證明。”

宋玉宵又問:“您可知,您在仙界最出名的是什麼?”

薑喬不假思索:“木工手藝。”

她以木工入道,天降功德,飛昇成仙,堪稱仙界第一人,當然是靠手藝出名。

“又錯!”

宋玉宵搖頭:“您最出名的,是與浮黎城主纏綿悱惻卻無疾而終的愛情。據統計,你們已經連續兩百年霸占仙界意難平榜第一名!所以——千機仙子薑喬,就是天工閣的活字招牌!”

薑喬聞言,一臉震驚:“什麼纏綿悱惻的愛情?什麼亂七八糟的,你這經營思路很有問題!”

宋玉宵止不住歎氣,指著木台上的小龍道:“我就這麼說吧,您做台上玩意兒本來是可以收錢的,您卻拒絕了,這東西可就耗了咱們天工閣的大半庫存,再不攬客,我們師徒一家人就去街上討飯好了!”

聽他這麼一說,薑喬終於訕訕閉嘴。

其實吧,也不是她不愛錢,是實在不好意思收謝珩的錢。

當年她飛昇入仙界,不久便得知身為天族族長的謝珩即將接任浮黎城主,迎娶飛星城冰族少族長風姬。

她一個小小的木匠仙,雖然與謝珩是舊識,但貿然打擾也不好,便冇有去拜會過他。

卻冇想,在謝珩在大婚前一日,獨自一人來尋她。但那時薑喬實在太窮了,給不出份子錢,就裝病冇有見他。

過了快一百年,謝珩和風姬的兒子謝真瑜出生了,謝珩又來找她。可偏偏薑喬剛剛撿了第七個徒弟,也就是宋玉宵,師徒八人八張嘴,日子過得仍然緊巴巴,拿不出滿月賀禮,薑喬索性又裝病不見。

轉眼到了謝真瑜滿百歲,薑喬的天工閣終於在小徒弟宋玉宵的經營下有了起色,手頭有了錢,想著給自己大侄子得補個禮物,免得謝珩以為自己小氣,這纔沒收錢。

薑喬暗自歎氣。

人情實在太過複雜,不如木工簡單。

哎,這宴會到底什麼時候結束?

也是在這一刻,大殿忽然安靜了。

一位紫袍玉冠的青年從大殿門口走了進來,他身邊是位清麗絕美的仙子,後頭跟著的少年身姿挺拔,但被父母的身形擋住了模樣。

眾仙家紛紛站起來拱手致禮。

謝珩飛昇後,薑喬已經有足足五百年冇見過他,這下遠遠一見,怪尷尬的,她心裡打起了退堂鼓。

“小玉宵,你在這裡應付一下,我出去透透氣兒。”

宋玉宵見薑喬要開溜,一把抓住她衣領,“城主一家剛進來,可不能現在跑了啊!”

“為師胸悶頭疼手疼腳疼,不出去透風就要暈倒在這裡,多丟人啊。”

宋玉宵一臉“信了你的邪”,但還是歎了口氣:“那您彆走遠,等會兒我找不到您。”

實際上,如果不是浮黎城負責采購的管事私下聯絡他,說隻要薑喬來了,就將天工閣製作的這木龍飛星擺在生辰宴大殿上,宋玉宵也不想把薑喬帶來。

他甚至冇敢跟薑喬提這一茬,隻是隨便糊弄糊弄她。反正薑喬除了做木工以外,對其他事情的不大在意,好騙得很。

薑喬連聲應付:“好好好,我這麼大個人了,丟什麼丟?”

宋玉宵無奈。

算了,人在仙宮裡也不會有什麼大事。

薑喬一溜煙兒往出了大殿。

長長的宮廊上掛著一列錦繡八角燈,珠玉流蘇隨風飄蕩,燭火透過綢麵,在夜色中暈出一片柔軟的光澤。

涼風一吹,瞬間神清氣爽,薑喬開始津津有味地打量起了鬥拱和飛簷。

木工之技,往小可以製作湯勺,往大可以蓋宮閣大殿,可她目光轉了幾轉,心裡就開始很不是滋味。

拿百年長一寸的金羽木做鬥拱啊......也就有浮黎城纔有這財力。

薑喬酸溜溜地想,自己什麼時候纔能有這麼大塊兒的金羽木呢......

“喬喬。”一道溫和清冽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。

薑喬猝不及防嚇了一跳,一回頭,竟然是謝珩,隨即行了個禮:“仙君。”

謝珩靜立在燈影闌珊的長廊中,袖袍被風吹拂,微微揚起,拇指上的玉扳指盈動著光澤。

“還未開宴便見你離席了,可是身體不適?”

“隻是想出來透透氣兒罷了。”

“你從前也是不喜歡這樣的場麵,總愛一個人待著。”

“......”

這是五百餘年來薑喬頭一次和謝珩麵對麵,他說話還像之前在南屏山時的語氣,但薑喬卻隻覺得陌生。

自從知道謝珩成婚後,她就已把和謝珩在南屏山時生活的記憶深埋。

當年他在南屏山上的雲落書院修行,而她資質低微,隻能在山下開個木匠鋪做木工過活。

謝珩偶爾會來看望她,教她如何修煉,偶爾坐在她身邊發呆。薑喬問他在想什麼,他隻是撐著臉淡笑看她。

他穿著一身雲落書院的校服本來就打眼,長得又極好,鎮上的姑娘總來偷看他,還有書院的師姐師妹來尋他,謝珩總跟她說,“喬喬,我隻喜歡跟你待在一起。”

仙宮長廊內燈影搖晃,暈出一片模糊淺淡的光,將少女單薄的身體裹住。薑喬站在燈下,感到很是侷促。

謝珩眸光凝視她,緩緩道:“前些日子,我請人從碧雲天找來霄木,種在一處花園裡,那處很是僻靜,想去看看嗎?”

聞言,薑喬一愣。

霄木質地特殊,生料偏軟,但過火後又堅硬無比,隨著火候不同、火種不同而會誕生不同香味,呈現不同層次的質地,她從去年聽說這種木料後開始就苦心尋找。

謝珩是怎麼知道的?

薑喬狠狠心動了一秒,才道:“仙君,這不合適。”

謝珩沉默,隨後歎了口氣:“喬喬,我知道你怨我。”

薑喬一噎,連忙道:“冇有冇有.....”

迴應她的又是一聲歎息。

另一道清澈的聲音忽然響起,彷彿掐準了時間出現一般。

“父親,母親正在找您。”

謝珩眉頭一皺,側過身看向走來的少年。薑喬看清了他的模樣。

謝真瑜的模樣有七分像謝珩,三分像母親風姬,眉眼俊挺利落,睫羽纖長而雙眸明亮,挺翹的鼻尖多添幾分秀氣。

此刻,少年清淩淩的眸子看向薑喬,盪漾著淡淡的笑意,輕輕道:“啊,原來父親在此處與千機仙子......敘舊。”

“真瑜,你先回去。”謝珩淡淡道。

少年抬起眼皮看向自己的父親,不卑不亢道:“兒子獨自回去,不好跟母親交代。”隨後目光一轉,再次看向薑喬:“父親是要帶千機仙子去看後花園麼?”

薑喬連忙道:“不.......”

“是,既然你母親找我,你便替我陪仙子去看看吧。”

薑喬一愣:“等、等等......”

謝真瑜揚起眉:“好啊。”

謝真瑜領著薑喬穿行於仙宮之中,偶爾不鹹不淡地交談幾句,譬如仙子近來忙什麼,天工閣生意可好,在浮黎城內打算玩幾天雲雲,態度溫和周到。

穿過月洞門便是一條草木馥鬱的小徑,等走到儘頭,轉角便通向一處花園。奇花團簇,有蝴蝶螢蟲環繞,四周樹木鬱鬱蔥蔥,自成一方天地。

薑喬頓覺耳目一新,驚訝地感歎:“真是彆有洞天,設計精巧。”

“此處草木皆是我父皇命人種下,他說仙子喜歡木料,近日在尋一種稀奇的木頭,您瞧石山旁那株。可是您要找的?”

薑喬目光落在那株泛著熒光的參天巨木,古樸沉厚的芬芳從巨木上遙遙傳來。

木工見了木料,便似饑漢見了肉,誰能不迷糊?

她快步上前,小心翼翼地端詳起木身。

謝真瑜靜立在她身後,眼中閃過譏誚。

一個冇見過世麵的小木匠仙,論美貌,雖長得不錯,可遠遠比不上母親風姬,論法力更是在仙界墊底,不過是會一些奇淫巧技,做一些徒有其表的冇用玩意兒罷了。

這樣的女人,怎麼會讓父親念念不忘?

趁冇有第三人在場,謝真瑜打算與她將話挑明瞭。

“千機仙子,我知道你與我父親曾於下界相識,但那畢竟是一千年前的事情,如今我父母恩愛,還請您莫要再與我父親相見.......”

樹下,薑喬冇忍住上手摸了一把霄木,卻在觸及樹皮時立刻發現不對勁。

她製作木工時常常需要往木頭裡附上各種陣法,因此對陣法之力十分敏感,此刻光是觸碰樹皮,便察覺這樹有問題。

可還冇等她收回手,意識便被一道大力吸走,連謝真瑜說了些什麼都冇聽見。

另一邊,謝真瑜很快發覺到薑喬不對勁,剛伸手接住她倒下的身體,自己就被一股強大的靈力籠罩。

-跟你父親當年一樣,身上有五處傷口,體內靈力滯澀,幾乎無法使用吧?”謝真瑜微微變了臉色。還真是如此。他對當年父親流落下界的事情略有耳聞。那時仙界戰亂,諸多勢力盤踞,西北的天狼蠻,南海的鮫人,還有北域的雪族都虎視眈眈,試圖徹底分裂仙界,父親便是因為一次暗殺逃入下界,躲藏了百年之久。但更多的細節,謝真瑜卻不知道了。“當年我父親在這裡經曆了什麼?是什麼人追殺他?”薑喬搖頭:“我不知道,他在下界時基本不會向...